PouringRain  

【艾火】此心安处



*艾热×王以太

*琐碎平淡流水账。我流艾火的一篇垃圾废话送黑怕伉俪。



我想要靠近,听到那乡野的声音。

不经常想的事,难道就没意义。

总会有意义,无意间神来之笔。

——艾热/王以太《乡野传说》



#


艾热下楼来找王以太的时候,夏日刚进入伏天,太阳快要坠落,空气中灌满了嘈杂的蝉鸣,白日里最后的光在王以太脸上把他本来就白皙的皮肤照得像是透明的玉。

王以太半躺在那把躺椅上,手里一把蒲扇很有规律地一下一下扇着,听见脚步声,他稍稍动了一下,然后抬起头,被夕阳余晖久照后缓缓张开的双眼一时无法聚焦,直到眼前终于展现出艾热的脸,王以太手里的蒲扇也已经被人顺势抢走,他一时皱起眉头,五官都跟着集合。

“哎哟,艾师傅!”

艾热抽了一旁的矮脚凳过来坐在王以太旁边,王以太还是躺在那儿,一只手想拿回蒲扇。一阵山野间的风穿堂而过,他们身前就是一轮即将跌下地平线的红日,静默地燃烧在双眼之中。艾热扇了扇,扇子啪嗒落在王以太身上,王以太见状收回手,心满意足地笑了一声。

“艾师傅。”

艾热闻声点了下头:“嗯。”

王以太歪头,睁开眼睛,那边的天色仿佛沉入海水,连带落日所剩不多的猩红,交融成一片复杂的混色。艾热浸泡在这种自然的颜料里,在王以太目光所及的地方展现出一个有些模糊的轮廓。王以太定睛看了艾热片刻,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突然叫他。

“饿了…吃什么?”


山居以来,他们偶尔下山补一些生活用品,其他时候大多依赖小院种点菜自给自足,活得像陶渊明。日子久了,越过越舒服,也不会觉得哪里不方便。一日三餐变得前所未有之重,每顿饭都是人生大事。“吃什么”大概是王以太这些日子以来对艾热说过最多的话。

两个月前,艾热拉了个行李箱跑到山里来找王以太。他本以为王以太口中的山野采风不过是次短途旅行,但辛苦奔波终于找到地方后他才发现——没那么简单。

那种不知从何而来但却已经缠绕他们许多年的默契让艾热在踏足这里的一瞬间就多少看出点名堂:什么山野采风,不过是王以太的借口。

——这家伙,就是想找个清净的地方躲懒。


“真不是!”

那是他们第一次谈起这个话题,缘于饭桌间无意的随口一句。王以太塞了一口烧麦,含混不清但却坚定地否认了艾热好似玩笑的指控。艾热抱着双臂往椅背上一靠,面前王以太紧接着又端起面前那碗白粥。艾热连忙直起上身,想阻止他这种仓鼠一样把过多的食物藏进腮帮子咀嚼的行为。

“咽了,下一口再喝。”

王以太真的听他的,鼓鼓囊囊的嘴巴随着咀嚼动作动了半天,最后还是自顾自喝了一口,闭着眼睛顺了顺胸口:“艾师傅…有点噎啊。”

艾热拍拍王以太的背,用一句话拦下了王以太焦急反驳的话语,然后就在他睁大的认真眼睛里看着那些凝结的情绪一点点变得蓬松而柔软。

“我知道不是。”

碳水化合物落肚后会有一种满足感,就是那种吃到合口味食物时心稳稳落在心窝的感觉,王以太通常会这样来形容,自然、安稳。他知道他不需要对此解释太多,但还是被艾热很简单的一句话拉扯着思绪。


因为艾热说的没错。

他自然不是无端就跑来山野采风,甚至是,他也并不是为了来采风。原因很简单,但却很难直白地承认,因为在离开之前,那已经是困扰他很久的魔障——他写不出歌了。

最初,王以太觉得这其实也不是什么无法解决的大问题,他一直认为自己和艾热都属于创作里的自由人,灵感是上帝的恩赐,是一种难以捉摸的可遇不可求,需要突然地迸发,需要巧合地捕捉,需要生命中不间断的爱的滋养。

入行这些年,他也不是没有过灵感如枯井的时候。但这一次倦怠的叠加让他倍感痛苦,如此状态持续了一段时间,王以太终于在某天仿佛被推了一把一般下定了决心:他要离开一段时间。

离开现在的环境,离开创作人王以太的身份。

做出这个决定的刹那王以太内心充满了许久未曾有的轻松,但随之而来的是他的矛盾和纠结。

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他第一时间想起艾热。


彼时艾热有了一段空闲时间,虽然人在新疆,但是他和王以太的微信联系倒也一直没断过,哪怕大多只是一些没什么营养价值的闲聊。没有先让手机吃饭习惯的王以太总是在接受艾热美食图片攻击的时候没有招架能力,只能没有攻击效果地在心里向往新疆美食,让艾热隔着手机屏幕都能生动地在脑海里刻画出王以太的神情——艾sifu,这个看起来好好吃,这个看起来也好好吃,这个看起来好像也好好吃。

但是,如果是隔着无线电波说他要找个地方寻个清净这件事,王以太也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踟蹰过后,王以太选择了保持沉默——反正现在他们也不在一起,他就算是跑走一会儿也不会被艾热知道啊。王以太这么想。

可是,他忽略了一件事,他只是暂时离开这个圈,究其根本,他还是身在这一片江湖。这些年在圈子里混到今天,身边关系网繁杂而紧密,他可以暂别,但无法无声无息。

王以太后知后觉发觉这件事的时候他已经在这里住了一周——一间远傍山间的二层小楼,是他暂时租下的。

坦白说,体验感不错。他本就是相对温和的性格,在一众暴脾气的rapper中总是过于peace,某些现场表演时有被激怒的状态也能用理智压制,这些年比较而言也是离矛盾中心很远的存在,如今在这里隔绝了所谓凡尘俗世的吵闹和争执,一整颗喧嚣的心缓缓沉入安静的河底,变得更平和也更静默,像无风时如镜面一般的湖。

如果艾热没有突然出现在这里的话。


#


艾热几年前就用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来形容他和王以太之间的关系,虽然他至今也不懂为什么新疆青年和成都青年之间会产生这种不可思议的化学反应,但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合拍消弭了距离感,成都到新疆之间穿越大半个祖国山河的几千里距离就这样缩短了,最终变成不值一提的事情。

他们并肩坐着,手臂贴在一起,共同面对着采访的话筒和镜头以及镜头背后灼烤的白炽灯,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每一个小动作,扭过头就看得到对方脸上被自己刚才一句话逗出的笑纹。

大概是真的有缘。久了,艾热就不自觉地在心里牵扯出一根线,那根线的另一端拴着王以太的心弦。

但实际情况没有这么玄之又玄。事实是,他人虽在新疆,心却没离对方太远,有些风吹草动,他自然会听闻。


诚然,同样作为rapper,作为创作音乐人,艾热和王以太是完全足够称得上一句惺惺相惜的。所以即便无法完全理解,但艾热懂得,或者说他愿意去懂得,就像他愿意迁就王以太的爱好、作息、爱吃的东西和想去的地方…哪怕这些与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偶有冲突。

在那时饭桌上有些太过于寂静的沉默里,就算艾热内心很想问清楚王以太到底是怎么了,就算他不由自主悬起一颗心,他都只是不动声色地收了自己和王以太面前的碗,结束了这一顿平凡的饭,什么也没说下去,什么也没问出口。


#


“艾师傅!这种虫子你见过吗?”

王以太好奇地探着头端详着树干上正在攀向高处的不知名昆虫,艾热猛喷了几下花露水,打量着王以太裸露在外的白皙左手臂上已经被蚊子叮下的好几个包,视线迟迟才落到已经爬远的虫子身上:“没见过。”

说完,他就想拉着王以太回屋。虽说王以太嚷嚷自己晚饭吃多了要逛逛消化消化,但也不能因为自己太饱就跑来喂蚊子。毕竟山间草木密集,毒蚊实在太多,这两个月天气越来越热,蚊子就更猖狂。

王以太也没拒绝,跟着艾热慢悠悠逛荡回家,舒舒服服又往摇椅上躺着,过了一会儿喊着艾热一起把摇椅拖进了院子,躺在那儿看幽蓝色的夜幕中有几颗肉眼可见的星星。

城市生活里是见不到这些的。再加上自从他们几年前跟着中文说唱音乐一起进入大众事业,这些年来与这个根植进生命的文化同生共存,奔波的无数黑夜里甚至都没有停下来喘口气的机会,遑论做什么赏星观月这样旁人看来毫无意义的风月事。

数到第九颗星星的时候王以太停下了,他说完“九”之后叫艾热:“艾师傅。”

“嗯。”

“我们写别怕变老的时候,我就想过以后老了要过什么样子的生活,感觉…应该就和现在差不多吧。”

艾热听了,用气声笑了一下:“你可不是。你应该要当个window shopper,路过Louis V的商店。”

本来的歌词被艾热毫无波澜地用话讲出来,甚至还有些一本正经,独特的幽默感让王以太瞬间笑出声。

他侧过脸看艾热的时候艾热也恰好望过来,王以太想了想,那是那段日子以来他第一次主动且清晰地提起这件事。

倾听者也是需要敞开心扉的,更何况是在艾热面前。

“我倒也不是要体验养老生活,单纯想给自己放个假…你理解的吧。”


艾热记起几年前两个人为了做《幸存者的负罪感》那张专辑的时候,曾经一起在深圳住了两个月。

说是做音乐,但也不是主要日程,每天的生活没有因为要做专辑这件事发生太多集中的改变。以至于艾热回忆起时,只觉得那些日子里散落的都是珍贵的。拾起最多的碎片,是他和王以太打完篮球,骑个电动车到渔村海边,站在海边隔海相望是深圳林立的高楼大厦,身后依然是渔村的淳朴,路过的村民说着他和王以太都听不太懂的广东话。

如果有海浪波涛汹涌滚到脚边,他和王以太就蹦蹦跳跳往后退几步。看海的时候他们不怎么说话,一般都是王以太先说自己饿了,然后他们就回家。晚风轻飘飘吹在身上,穿过两个人肢体触碰的空隙,吹干在深圳潮湿空气中残余的薄汗。

艾热觉得一起看海时彼此无声的陪伴对他而言,是一种莫大的疗愈,覆盖在他人生在世二十几年经历的深深浅浅的伤痕或疤痕上,让他拥有短暂的解脱。

艾热没有对王以太说过太多。2021年适逢他人生低谷,合作的想法恰逢其会,他最初的想法很简单,音乐从来都是他的寄托,再倚靠一次又何妨,权当他给自己搭建乌托邦。

只是令他意外的是,在生命里有一部分重要且无法舍弃的东西摇摇欲坠,他失无可失、一身狼狈之时,除了音乐救他于水火,还有王以太在浮浮沉沉的失望中打捞起了水淋淋的他,擦干他身上沉重的沮丧,然后把他拉到阳光下,不声不响地陪他一起晒太阳。

那种感觉珍重到可以穿透心脏,怦怦跳跃在胸口。于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或者说更早之前,艾热就明白纵使他和王以太有千万种不同,但本质来说,他和王以太是一样的人。他们理所应当可以互相理解。


“我当然知道,但你自己跑到深山老林躲起来是不是不行,”艾热站在王以太身边,背着手抬头望天,“比如说,你刚才数到几了?”

新疆青年向来的不按套路出牌也算一种套路,王以太双手枕在脖子后面翘着腿,笑两声,看他,语气柔和:“那你说我刚才数到几嘛。”

“九啊,”艾热抬手,从王以太的角度错位看过去,他好像真的碰到了一颗星星,“是不是不行?都没人记得你数到几。”

“看来确实不行。”

艾热听罢,垂头一笑,收了手继续背到身后,侧过身看王以太,那人圆圆的眼睛像鹅卵石,望着他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点乖顺。艾热笑眯眯地话锋一转:“不过现在这样还是可以的。”



他分明察觉到身边人状态要比最初好太多,只有艾热自己知道他在这里见到王以太时他的样子。虽然那时王以太人肉眼可见地瘦下去,脸颊肉也少了一层,可以显露出他清晰好看的下颌。但以失掉整个人的精气神为代价,未免太不值。

艾热不动声色藏起满腹满腔的担忧,看起来只像是来找好朋友山居度假。最初只字不提,后来旁敲侧击,终于到他面前的王以太慢慢有了一些原来的影子,和他去新疆前的模样重合在一起;终于到王以太云淡风轻讲:他只想放个假。

这句话从王以太嘴里说出来,才真正让艾热安了心。他已经不在意王以太最初的真实想法到底是什么,但最起码那时他是这样想的,那就可以了。

所以那些日子里,艾热第一次笑得这样轻松。而第二次,是某天吃饭的时候,王以太轻拧起眉头,艾热凑过去:“怎么了?”

“这些我们都吃过好多轮了吧…艾师傅。”

王以太说着,还是夹了一口放进嘴里。艾热想了想:“吃腻了?”

不等王以太点头,他的手就被艾热一把拉住,楼上卧室里摊开的行李箱空空荡荡,艾热另一只手指了指,示意王以太赶紧收拾东西。

面对着一脸懵的王以太,艾热说:“走吧。”

王以太不由自主睁大了眼睛,紧接着问一脸认真丝毫没有玩笑意思的艾热:“去哪儿?”

“假放够了吗?”

王以太摇摇头。艾热“哦”了一声,然后说:“但这里的饭已经吃够了,没意思了噻,那就换个地方咯。换个地方放假得不得行?你想一辈子在这儿当山野老妖?”

虽然确实在认识这些年里两个人确实交换了口音,但是在王以太听来,艾热的新疆四川话还是奇奇怪怪的,加之最后一句玩笑,以至于他不禁眨着眼睛笑了笑:“……没这个意思噻。”

“那就跟我走了噻,我们现在先走咯再嗦嘛。”

“艾师傅,原来你是特地跑来这里拐我的。”

艾热突然一本正经,若有所思,话里的川味都没了:“拐卖了,能卖挺多的吧。”

王以太被艾热这句话噎住,突然没了话说,艾热倒是也接着开了口:“走吧,你要是想不到去哪里,我们就先回新疆。上次不是有让你觉得看起来很好吃的东西吗,先吃一吃。”

然后他很快又加了一句:“其他的无所谓,以太,真的。”



几年后两个人做出第二张合作专辑,铺天盖地的宣传工作扑面而来,其中自然少不了各家媒体的采访。早就全然熟悉的流程一套走下来也没什么特别的,但王以太一直记得那天,负责采访的工作人员问了他这样一个问题——两位已经是第二次合作发专辑了,请问这次合作和第一次合作有什么不一样吗?

听到这个问题,他和艾热十分默契地对视一眼,依然是艾热先开了口,他总是有很多可以把心声说得很动人的真挚。

在艾热侃侃而谈两个人在说唱之上音乐风格的新突破、第二次合作的诸多新尝试时,王以太一边不时微微颔首肯定,一边想起几年前他和艾热一起离开山野飞去新疆的那天,日光顺着机窗流淌进机舱,艾热叫他,以太,然后在他身边把穿过流云间的光指给他看。

毫无预兆,王以太忽地一瞬被击中。那感觉像极了多年前他第一次接触到说唱音乐,有一种身体恍然被打通的畅快。那种想要写下点什么的渴望对他告别已久,再次交手之时一切都变的熟悉又陌生。他打开备忘录迅速敲下几句,终于抓住了这份久违的恩赐。

专辑最初拥有的歌是现在的两倍,他们删删减减,只打磨出这些。那句王以太福至心灵写下的歌词出现在新专辑的Intro里,而这个想法是艾热提出的。

成歌那天,王以太听到那一句最后呈现的面貌。就那一刻,他仿佛无比贴近云端,听得到来自悠悠苍云之间的福音。



完。




2022-07-26 评论-5 热度-197 艾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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